后集 ▪ 后集·卷八
御士推诚
后汉更始初,光武为萧王,定河北诸贼,铜马余众降,对其渠帅为列侯,降者犹不自安。光武知其意,敕令各归营勒兵,乃自乘轻骑,按行部阵。降者皆相语曰:“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,安得不投死乎?”由是皆服。
东晋末,刘道规为荆州刺史,叛臣桓玄余党荀林屯江津,桓谦军屯枝江,二寇交通,久绝都邑之间。荆楚既破,桓氏义旧并怀异心,道规乃会将士告之曰:“桓谦今在近畿,闻诸军颇有去就之计,吾东来文武足以济事,若欲去者,本不相禁。”因夜开城门,达晓不闭。众咸惮服,莫有去者。
西魏王罴守华(今冯翊郡)州,时西魏师与东魏师战于河桥,不利。东魏降卒赵青据长安城,所在莫有固志。而罴闻之,乃大开州门,召军人谓之曰:“如闻天子败绩,不知凶吉。诸人相惊,咸有异志。王罴受恩于此,以死报恩。诸人若有异图,可来见杀;必恐城陷没者,亦任出城。如有忠诚,能与王罴同心者,可共固守。”军人见其诚信,皆无异志。
与敌推诚唐将郭元振在京州时,西突厥首领乌质勒部落强盛,款塞通和。元振就其牙帐,计会军事。时天大雪,元振立于帐前,与乌质勒言议。须臾雪深风冻,元振未尝移足。乌质勒年老,不胜寒苦,会罢而死。其子娑葛以元振故杀其父,谋勒兵攻之。副使解琬知其谋,劝元振夜遁。元振曰:“吾以诚信待人,何所疑惧?
且深在寇庭,遁将安适?”乃安卧帐中。明日亲入虏帐,哭之其哀,行弗赠之礼。
娑葛乃感其义,复与元振通好。
郭子仪屯于泾阳,仆固怀恩率蕃兵来寇。子仪一军万余人,而杂兵围之数重。
子仪使李国臣拒其东,魏楚玉当其南,陈回光当其西,朱元琮当其北,子仪率甲骑二千出没左右前后。虏见而问曰:“此谁也?”报曰:“郭令公也。”回纥惊曰:“令公存乎?仆固怀恩言天可汗已弃四海,令公亦谢世,中国无主,故我从其来。今令公存,天可汗存乎?”对曰:“皇帝万寿无疆。”回纥皆曰:“怀恩欺我。”子仪又使谕之曰:“公等顷岁远涉万里,翦除凶逆,恢复二京。是时子仪与公等周旋艰难,何日忘之?今一旦弃旧好,助一叛臣,何其愚也!且怀恩背主弃亲,于公等何有?”回纥曰:“为令公亡矣!不然,何以至此?令公诚存,安得而见之?”子仪将出,诸将谏曰:“贼寇之心,不可信也,请无往。”子仪曰:“贼有数十倍之众,今力固不敌。且至诚感神,况贼辈乎?”诸将曰:“请选铁骑五百卫从。”子仪曰:“适足以为害也。”乃传呼曰:“令公来!”贼初疑,持矢持之。子仪以数十骑免胄徐出,而劳之曰:“安乎?公等久同忠义,又何至于是?”回纥皆舍兵下马,齐拜曰:“果吾父也!”子仪召其首领,各饮之酒,与之佳锦,欢好如初。
德宗时,朱Г、朱滔、王武俊联兵反,Г既污宫阙,群贼附李希烈,希烈僭号,欲臣制诸叛,众心稍离。自奉天下罪己诏,赦群贼,昭义帅李抱真先遣门客贾林以大义说武俊,合从击Г。武俊虽许之,然尚犹豫。抱真乃以数骑径入武俊营,谓曰:“朱Г、希烈僭窃大位,足下不能自振于数贼之间,乃舍九叶天子而臣反虏乎?”因言及播越,抱武俊哭,涕泗交下。武俊亦哭,感动左右。又于武俊帐中酣寝久之。武俊感其不疑,结为兄弟而别。明日合战,大破朱滔。
淮西既平,裴度为节度招抚使,蔡人大悦。旧令:途无偶语,夜不然烛。人或以酒食相过从者,以军法论。度乃约法:惟盗斗杀,外余尽除,其往来者,不复以昼夜为限。蔡之遗黎,始知有生人之乐。度以蔡卒为牙兵,或以为反侧者其心未安,不可自去其备。度笑而答曰:“吾受命为帅,元恶就擒,蔡人即吾人也。”父老无不感泣。
贾耽为义成军帅,时淄清李纳虽外奉朝命,而心常蓄并吞之谋,纳兵士数千人,自行营归,路由滑州。大将请城外馆之,耽曰:“与人邻道,奈何野处其兵士?”因馆之城内。淄青将士心服之。
令狐楚为河阳节度使,时乌重胤移镇沧州,以河阳锐卒三千人为牙兵,士卒不愿出乡,至中路,溃散,不敢归,屯于境上。时楚未至,闻之,即疾驰赴镇。
溃卒亦已至城北,将大寇掠。楚单车出迎,谕以逆顺,咸令兵士弛弓释甲,用之为先驱以归。仍斩其首恶,众遂定。
五代李茂贞为凤翔节度,性至宽。有部将符昭者,人或告其谋变,茂贞亲至其家,去爪牙,熟寝,经宿而还。上下遂服之。
以恩信结敌人唐苏定方之讨贺鲁,薛仁贵上疏曰:“臣闻兵出无名,事故不成。明其为贼,敌乃可服。今泥熟杖素悍,不服贺鲁,为贺鲁所破,掳其妻子。汉兵有于贺鲁诸部落得泥熟等家口,将充贱者,宜括取送还,仍加赐赉。即是明其枉破,使百姓知贺鲁是贼,知陛下德泽广及也。”高宗然其言,使括泥熟家口悉送还之,于是泥熟等请随军效其死节。
张俭前在朔州,属李靖。平突厥之后,有思结都落贫穷离散,俭招慰安集之。
其不来者,或居碛北,既亲属分住,私相往还。俭并不拘贵贱,但存纪纲羁縻而已。及俭移任州司,谓其将叛,遽以奏闻朝廷。议发兵进讨,仍起俭为使,就观动静。俭单将推诚入其部落,召诸首领,布以腹心,咸稽颡而至。便移就代州,即令检校代州都督。俭遂劝其营田,每年丰熟,虑其私蓄,富实骄侈,表请和籴,拟充贮备。蕃人喜悦,边军大收其利。
隋末,义兵起,屈突通镇长安,兵败势蹙。或说通归降,通泣曰:“吾蒙国重恩,历事两主,受人厚禄,安可避难?有死而已!”每自摩其颈曰:“要当为国家,受人一刀耳。”劳勉将士,未尝不流涕,人亦以此怀之。
宋至道中,交趾酋长黎桓不顺,海贼频年剽劫。朝廷加恩于桓,以转运使陈尧叟为国信使。先是,将命交趾者,必赠遗数千缗,桓所赋敛,往往断民手足。
尧叟召其子,授以朝命,却其私觌。及交趾民卜文勇等,先杀人亡命,为如昔镇将藏匿,凡百余人。尧叟皆搜获付之,且戒之勿加酷法。交趾感恩,桓乃捕送海贼为谢,且言已勒溪洞,不得搔动。
知人后汉光武任使诸将,多访于邓禹。禹每有所举,皆当其才,光武以为知人。
吴汉为人质厚少文,造次不能以词自达。光武将发幽州兵,夜召禹问可使行者,禹曰:“数与吴汉言,其人勇鸷有智谋,诸将鲜及。”即拜大将军。果立大功。
蜀将诸葛亮率诸军驻汉中,以魏延领司马,杨仪为长史司。延善养士卒,勇猛过人,又性矜高,当时皆避下之,惟仪不假借延。延以为忿,有如水火。仪常视画分部,筹度粮谷,不稽思虑,斯须便了,军戎节度取办于仪。亮深惜仪之才干,延之骁勇。常恨二人之不平,不忍有所偏废也(延、仪才有所偏,孔明任人各取所长)。
晋羊祜为征南将军,时王参军事,祜深知之。或曰:为人志大,奢侈不节,不可专任,宜有以裁之。祜曰:“大有将才,若济其所欲,必可用也。”识者谓祜能举善焉。后为益州刺史,祜以有奇略,密表留。伐吴之役,举杜预自代,遂建大功。
陈武帝尝与诸将宴,杜僧明、周文育、侯安都为寿,各称功伐。帝曰:“卿等悉良将也,而并有所短:杜公志大而识暗,狎于下而骄于尊,矜其功,不知其拙;周、侯交不择人,而推心过差,居危履险,猜防不设,侯即傲诞而无厌,轻挑而肆志,并非全身之道。”卒如其言。
隋代州总管汉王谅作乱,李景发兵拒之,谅频遣刘嵩、乔钟旭等攻之,景帅士卒殊死战,屡挫贼锋。司马冯孝慈、司法参军吕玉并骁勇善战,仪同三司侯莫陈颖多谋画,工拒守之术。景推诚此三人,无所关预,惟务待重,时出抚循而已。
唐裴行俭晓用兵奇术,兼负知人之鉴,尝所引偏裨程务挺、张虔勖、崔智、王方翼、党金毗、刘敬同、郭待封、李多祚、黑齿常之,尽为名将,至刺史者十数人。
西川刘辟反,杜黄裳以为独任高崇文可以成功,遂拜神策行营节度使,兼统左右神策、奉天麟游诸镇兵以讨辟。时宿将专征者甚众,人人自谓当选,及诏出,大惊。崇文在长武城,练卒五千,常若寇至。及是,中使至长武,卯时宣命,而辰时出师,五千卒器用无阙者。至兴元,有折逆旅之匕著者,斩之以徇。西从阆中入,遂却剑门之师,解梓潼之围。黄裳又奏请:不以中官为监军,只委高崇文为使。崇文素惮刘氵雍,黄裳使人谓崇文曰:“若不奋命,当以刘氵雍代汝。”由是得崇文死力。既平辟,宰臣入贺,帝目黄裳曰:“此卿之功也。”宋朝曹彬为枢密使,太宗诏举材堪将帅者,久之,彬曰:“知人不易,朝廷虽多士,未见其能。臣有子玮,好谋而断,谓堪试用。”太宗喜其内举,乃自ト门侯,擢知渭州。时年十九,至部,腾檄区落,告以丹青之信,寇人皆泣下,康贼羌举族内附。李继迁寇西凉,次石门,玮率兵邀败之。城笼竿川,灭章族,破角厮罗,以功累历方镇。
善用人前汉陈平事魏王,说不听,去归项羽。羽久不任,平乃就汉。因魏无知求见汉王,拜平为都尉,使骖乘舆,护军。诸将及绛、灌等毁平曰:“平居家时,盗嫂;事魏王不容,而亡归楚;楚不中,又亡归汉。伏愿大王察之。”汉王疑之,以诘无知曰:“有之乎?”无知曰:“有之。臣所言者,能也;陛下所问者,行也。今有尾生、孝己之行,而无益于胜负之数,陛下何暇用之乎?今楚汉相拒,臣进奇谋之士,顾其计诚可以利国家耳,盗嫂安足疑乎?”汉王召平问曰:“吾闻先生事魏不遂,事楚亦然,今又从吾游,信者固多心乎?”平曰:“臣事魏,魏不能用臣说,故去事项王。项王不信人,是以归大王。诚臣计画有可采者,愿大王用之;使无可用者,大王所赐金具在,请封付官,得请骸骨。”汉王乃谢,厚加赐,拜以为护军中尉,尽护诸将。诸将乃不敢复言。卒用平计,灭楚。封户牖侯,世世勿绝。平辞曰:“非臣之功也。”上曰:“吾用先生计谋,战胜克敌,非功而何?”平曰:“非魏无知,臣安得进?”上曰:“若子者,可谓不背本矣。”乃并赏无知。
唐尉迟敬德举城来降,太宗大悦,引为右一府统军。屈突通、殷开山咸谏,太宗引入卧内,赐以金宝,谓曰:“丈夫以意气相期,勿以小疑介意。寡人终不听谗言以害忠良,公宜体之。心意欲去,今以此物相资,表一时共事之情也。”是日,因从猎于榆窠,遇王世充领步骑数万来战。世充骁将单雄信领骑直趋太宗,敬德跃马大呼,横刺雄信坠马。贼徒稍却,敬德翼太宗以出贼围,更率步骑兵与世充交战,数合,其众大溃,擒伪将陈智路,获排稍兵六千人。太宗谓敬德曰:“众人证公必叛,天诱我意,独保明之,福善有凭,何相报之速也。”郑从谠知人善任,性不骄矜,故所至有声绩。在大原时,大将张彦球强杰难制,前后帅守以疑间贻衅,故军旅不宁。及从谠抚封四年,知其才用可委,开怀任遇,得其死力,故抗虏全城,多彦球之助也。
郭孝恪唐初拜宋州刺史,令与徐经营武牢以东所得州县,委以选补。其后窦建德率众来援王世充,孝恪于青城宫进策于太宗曰:“世充日蹴月迫,力尽计穷,县首面缚,翘足可持。建德远来助虐,粮道阻绝,此天丧之时。请固武牢,屯军汜水,随机应变,则易为克殄。”太宗然其计。及破建德,平世充,太宗于洛阳置酒高会诸将曰:“郭孝恪谋擒建德之策,王长先龙门下米之功,皆出诸人之右也。”颜真卿为平原太守,禄山遣其将李钦凑、高邈、何千年等守土门。真卿从父兄常山守杲卿与长史袁履谦谋杀凑、邈,擒千年,送京师。土门既开,十七郡同日归顺,共推真卿为帅,得兵二十余万,横绝燕、赵。诏加真卿户部侍郎,依前平原太守。清河客李萼,年二十余,与郡人来乞师,谓真卿曰:“闻公义烈,首倡大顺,河朔诸郡恃公为长城。方今清河,实公之西邻也,仆幸寓家,得其虚实,知可为长者用。今计其蓄积,足以三平原之富,士卒可以二平原之强。因而抚之,以为腹心辅车之郡,其他小城,运之如臂使指,惟公所命,谁敢不从?”真卿借兵千人,令萼将之。真卿谓曰:“兵出也,吾子何以教我?”萼曰:“今闻朝廷使程千里统众十万,自太行东下,将出崞阝口,为贼所厄,兵不得前。今若伐魏郡,斩袁知泰,太守司马垂使为西南主,分兵开崞阝口之路,出千里之兵使讨邺、幽陵;平原、清河合力同志,十万之众徇河阳,分兵而制其冲。计王师不下十万,公当坚壁,无与挑战,不数十日,贼必溃而相图矣。”真卿然之。乃移牒清河等郡,遣其大将李择交、副将范冬馥、裨将和琳、徐浩等进兵,与清河四千人合势,而博平以千人来,三郡之师屯于博平,去堂邑县西南十里。袁知泰遣其将白嗣深、乙舒蒙等以二万人来拒战,贼人大败,斩首万余级。
解仇用人春秋时,狄师及齐师战于乾时,我师败绩。鲍叔帅师来言曰:“子纠,亲也,请君讨之(鲍叔乘胜而进军,志在生得管仲,故托不忍之辞也)。管仲,仇也,请受而甘心焉(管仲射桓公,故曰甘心,言欲快意戮杀之)。”乃杀子纠于生窦(鲁地),召忽死之。管仲请囚,鲍叔受之,及堂阜而脱之(堂阜,齐地)。归而以告曰:“夷吾治于高,(高,齐卿高敬仲也。言管仲政事之才多于敬仲),使相可也。从之。
初,臼季使过冀,见缺耨,其妻饣盍之(臼季,胥臣边。冀,晋邑。耨,锄边。野馈曰饣盍。)敬,相待如宾。与之归,言诸文公曰:“臣闻之,敬,德之聚也,能敬必有德。德以治民,君请用之。”公曰:“其父有罪,可乎(缺父冀芮欲杀文公)?”对曰:“舜之罪也,殛鲧;其举也,与禹。管敬仲,威之贼也,实相以济。”文公以为下军大夫。及自箕,桓公以三命命先且居将中军(且居,先轸之子。父死适,故进之也),以再命命先茅之县赏胥臣曰:“举缺,子之功也(先茅绝后,故取其县,以赏胥臣)。”以一命命缺为卿,复与之冀(还其父故邑)。
前汉韩信击败赵军,令军中无斩广武君(李左车),有生得之者,赏千金。
顷之,有缚而至戏下者。信解其缚,东向坐而师事之,得平燕之策焉。
周德威与李嗣昭有私憾,李克用临终顾谓其子存勖曰:“进通忠孝,不负我(嗣昭小名进通)。重围累年,似与德威有隙。以吾命谕之:若不解重围,殁有遗恨。”存勖达遗旨,德威感泣,由是励力坚战,竟破强敌,与嗣昭欢爱如初。
使过春秋时,ゾ之役,晋人既归秦帅,大夫及左右皆言于秦伯曰:“是败也,孟明之罪也,必杀之。”秦伯曰:“是孤之罪也,夫子何罪?”复使为政。其后秦伯伐晋,济河焚舟(示必死也),取王官及。晋人不出,遂自茅津济,封ゾ尸而还,遂霸西戎。用孟明也。
晋侯入曹,令无入僖负羁之宫,而免其族,报施也(报昔餐璧之施)。魏、颠颉怒曰:“劳之不图,报于何有?”僖负羁氏。魏伤于胸,公欲杀之,而爱其材,使问且视之病。将杀之,魏束胸见使者曰:“以君之灵,不有宁也。”距跃三百,曲踊三百(距跃,超越也。曲踊,跳踊也。百犹万也)。乃舍之。杀颠颉,徇于师。
必阝之战,晋中军元帅荀林父败绩,晋师归,请死。晋侯欲许之,士贞子谏曰:“不可(贞子,士渥浊)。城濮之役,晋师三日馆谷,文公犹有忧色。左右曰:有喜而忧,如有忧而喜乎(言忧喜失时也)?公曰:得臣犹在,忧未歇也。 困兽犹斗,况国相乎?及楚杀子玉(子玉,得臣),公喜曰:莫荼毒也。已是,晋再克而楚再败也,楚是以再世不兢。今天或者大警晋也,而又杀林父以重楚胜,其无乃久不兢乎?林父,社稷之卫也,若之何杀之?夫其败也,如日月之蚀焉,何损于明?”晋侯使复其位。
唐萧铣据荆州,遣李靖安辑之。至峡州,阻水涨,久不得进。高祖怒其迟留,阴使峡州都督许绍斩之。绍惜其才,为之请命,于是获免。会开州蛮首再肇则反,率众寇夔州,赵郡王孝恭与战不利。靖率兵八百,袭破其营,后又要除设伏,临阵斩肇则,俘获五千人。高祖甚悦,谓公卿曰:“朕闻使功不如使过,李靖果展其效。”嗣曹王皋为江西节度,其将伊慎尝将江西兵,从李希烈平襄州。及希烈反,惧皋用伊慎,乃阴遗之锁甲,又诈为慎书往复,置于境上。上闻,即遣中使斩慎。
皋表请舍,令自效。会与贼夹江为军,中使又至,皋乃免令以功自赎,赐之以所乘马及器甲,令推锋而先,皋率军继之,责其有功。果大破贼,斩首数百级,慎方得免罪。
高崇文伐蜀,次万胜堆。大将阿跌光颜与崇文约,到行营愆一日,惧诛,请深入以自赎,乃军于鹿头西大河之口,以断贼粮道。贼大骇。是日,贼锦江栅将李文悦以兵三千归顺,寻而鹿头将仇良辅举众二万及以城降。
宋初,西山巡检郭进善以权道任人。尝有军校,自西山来诣阙,讼进不法事。
太祖谓近臣曰:“所诉事多非实。盖进御下严毅,必是此人有过,畏惧而诬罔之耳。”遣中使送与进,令诘而杀之。进方奉表称谢,会并人入寇,进因谓曰:汝敢论我,信有胆气。今舍汝罪,令汝掩杀并寇。如得胜,即侍汝于朝;如败,便可自杀河东。”其人踊跃听命,果大致克捷。进即以闻,乞还其职。太祖悦而从之。
田绍斌尝盗官马数匹,贸直尽偿搏。事发,狱具,有司领见讲武殿,绍斌称死罪。太祖知其骁勇,欲宥之,执于门外,遣内侍私谓之曰:“汝今死有余责。”绍斌曰:“若恩贷其死,必能尽节上报。”俄再领见,特释之,密赐百金。会征江南,择诸军借事得五百人,为步斗军,令绍斌领之,及率云骑二千,抵升州城下,多所克捷。
示信春秋时,晋文公围原,命三日之粮。原不降,命去之。谍出(谍,间也)曰:“原将降矣。”军吏请待之。公曰:“信,国之宝也,人之所庇也。得原失信,何以庇之?所亡滋多。”退一舍,而原降。
晋文公伐楚,归国行赏,狐偃为首。或曰:“城濮之事,先轸之谋。”文公曰:“城濮之事,偃说我无失信,不背三舍之约。先轸所谋军事,吾用之以胜。
然此一时之说,偃言万代之政,奈何以一时之利而加万世功乎?是以先之。”众人悦服。
魏明帝自征蜀,至长安,遣张领军劲卒四十余万向剑阁。诸葛亮有战士万二千,更番归者八千。时魏军始阵,番兵适交,亮参佐咸以敌众强多,非力所制,请留下兵,以并声势。亮曰:“吾闻用武行师,以大信为本,得原失信,古人所惜。去者束装以待期,妻子企踵而计日。”乃敕速遣。于是去者咸悦,愿留一战;住者愤踊,咸思致命。临阵之日,莫不拔刃争先,以一当十,杀张,却司马宣王,一战大克之,由信也夫。示义春秋时,晋将荀吴伐鲜虞,围鼓(鼓,白狄之别种)。鼓人或请以城叛,吴曰:“闻诸叔向:好恶不愆,民知所适,事无不济。或以吾城叛,吾所甚恶也。
人以城来,吾独何好焉?赏所甚恶,如所好何(无复以如所好)?若其弗赏,是失信也,何庇民?”使鼓人杀叛人而缮守备。围鼓三月,鼓人或请降,使其民见,曰:“犹有食邑,始修而城。”军吏曰:“获城而不取,勒人而顿兵,何以事君?”吴曰:“所以事君也,获一邑而教人怠,将焉用邑?好恶不愆,可城获而民知义所(知义所在也。荀吴必其能获,故因以示义),有死而无二心,不亦可乎?”鼓人告食竭力尽,而后取之,克鼓而返,不戮一人。
晋羊祜都督荆州诸军,率营兵出镇南夏,开设庠序,绥怀远近,甚得江汉之心。与吴人开布大信,降者欲去皆听之。吴石城守去襄阳七百余里,每为边害,祜患之,竟以诡计令吴罢守。于是戍逻减半,分以垦田八百余顷,大获其利。祜之始至也,军无百日之粮,及至季年,有十年之积。祜以孟献营武牢,而郑人惧;晏弱城东阳,而莱子服。乃进据险要,开建五城,收膏腴之地,夺吴人之资,石城以西尽为晋有。自是降者,前后不绝。乃增修德信,以怀柔初附。将帅有欲进谲诈之策者,辄饮以醇酒,使不得言。吴将陈尚、潘景来寇,祜追斩之,羡其死节而哭之,厚加殡敛。景、尚子弟迎丧,祜以礼遣还。吴将邓香掠夏口,祜募生缚香,既至,宥之。香感其恩,咸率部曲而降。祜出军行吴境,刈谷为粮,皆计所侵,送绢偿之。每会众江沔游猎,尝止晋地,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,而为晋兵所得者,皆封还之。于是吴人翕然悦服,称为羊公,不之名。吴将陆抗尝病,祜馈之药,抗服之无疑。左右多谏抗,抗曰:“羊祜岂人者!”抗每告其戍曰:“彼专为德,我专为暴,是不战而自屈也。”隋绛郡贼柴保昌等有众八万,炀帝令户部尚书樊子盖击之。子盖深沟高垒,不敢决战。有来归首者,不问多少,必坑之。由是莫敢降。贼徒日盛,连年不能克。炀帝乃令唐高祖代之。贼有来降者,皆引致左右,推赤心以待之,人人自安,愿效死力。其党相谓曰:“我辈本无逆心,徒以政令严酷,惧死为盗耳。前后首者皆为子盖所杀,穷无所归。今唐公与人无隔,恩意如此,我辈知不死矣。”遂相率归,前后至者数万人。余贼散走他郡。
以义感人唐嗣曹王李皇迁湖南观察使,前使辛京果贪残,有将王国良镇郡州武岗县,豪富,京果以死罪加之,国良危惧,遂散财聚众,据县以叛。诸道同讨,连岁不能下。皇受命,乃曰:“驱疲毗诛反侧,非所以奉圣朝事。”遣使遗国良书曰:“观将军非敢大逆,盖遭谗嫉。将军遇我,何不速降?我与将军同为辛京果所构,我已蒙圣朝昭雪,使我何必持刃杀将军耶?将军以为不然,我以阵术破将军阵,以攻法屠将军城,非将军所度也。”国良且忧且喜,遣使请降,亦未决。皇即日赴县受降,中道有侯骑驰告曰:“国良军中有变,言降是诈也。”皇曰:“非尔辈所知。”遂留麾下兵,单骑假称使者,径入国良垒中。国良召使者入,皇遂大叫军中曰:“有人识曹王否?只是我!国良何不速降?”一军愕然,不敢动。适有识者走至,传呼曰:“是!”国良匍匐叩头请罪,皇执手约为兄弟,尽焚攻取之备,散仓库,给兵士,令复农桑焉。
刘昌初至平凉劫盟之所,收聚亡殁将士骸骨,坎瘗。久因感梦于昌,有愧谢之意。昌上闻,德宗下诏深自刻责,遣秘书少监孔述睿及中使以御馔、内造衣服数百袭,令昌收其骸,大将三十人,将士百人,各具棺柩衣服,葬于浅水原。分建二冢,大将曰旌义冢,将士曰怀忠冢。诏翰林学士撰铭志祭文。昌盛陈兵设幕次,具牢馔祭之。昌及大将皆素服临之,焚其衣服纸钱,别立二石,标题以冢名。
诸道师徒,莫不感泣。昌在西边仅十五年,强本节用,军储丰羡。
朔方大使王诛河曲降虏附布忠等千余人,时并州大同、横野等军有九姓同罗、拔曳固等部落,皆怀震惧。张说率轻骑二十人,持旌节直诣其部落,宿于帐下,召寇帅以慰抚之。副使李宪以为外国难信,不宜轻涉不测,驰状以谏。说报书曰:“吾肉非黄羊,必不畏吃;血非野马,必不畏刺。士见危致命,是吾效死之秋也。”于是九姓感义,其心乃安。
淮安王孝恭讨萧铣,铣将帅与官军拒战,死者罪状既重,当籍没其家,以赏将士。孝靖曰:“王者之师,义存吊伐。百姓既受驱逼,拒战岂其所愿?今新定荆郢,宜弘宽大,以慰远近之心。降而籍之,恐非救焚拯溺之义,但恐自此以南城镇坚守不下,非计之善。”遂止。江汉城邑闻之,莫不争下。
激怒士心燕围齐即墨,田单宣言曰:吾惧燕军劓所得齐卒。燕人如其言。齐人皆怒,愈坚守。田单又纵反间,言曰:“吾惧燕人掘吾城外冢墓,戮辱先人,可为寒心。”燕军尽掘冢墓,烧死人。齐人于城上望见,皆涕泣,甚欲出战,怒自十倍。单知士卒可用,遂破燕师。
后汉班超使西域,至鄯善,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。酒酣,因激怒曰:“今俱在绝域,欲立大功,以求富贵。贼使到才数日,而王广礼貌即废,如收吾属送贼兵,骸骨长为豺狼食矣。”官属皆曰:“今在危亡之地,死生从司马。”超曰:“不入虎穴,不得虎子。当今之计,独有因夜以火攻贼营,使彼不知我多少,必大震怖,可殄尽也。灭此寇,则功成事立矣。”众曰:善。初夜,将吏士奔贼营,会大风,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,约曰:“见火然,皆鸣鼓大呼。余人悉持兵弩,夹门而伏。”超顺风纵火,前后鼓噪,贼众惊乱,超手格杀三人,馀众烧死。
蜀庞统劝刘备袭益州,收刘璋。备曰:“此大事,不可仓卒。”及璋使备击张鲁,乃从璋求万兵及资宝,欲以东行。璋但许兵四千,其余皆给半。备因激怒其众曰:“吾为益州征强敌,师徒劳瘁,不遑宁居。今积帑藏之财,而吝于赏功,望士夫为出死力战,其可得乎?”由是相与破璋。
唐安禄山反,常山郡尽为贼伤,死人蔽野。大将李光弼帅本镇兵来援,亲酹其尸而哭之,为贼幽闭者出之,誓平寇难,以慰其心。众遂感动。
李受魏博节度,时幽镇复乱,田弘正遇害(弘正累世为魏帅),闻之,素服以令三军曰:“魏人所以富庶而能通圣化者,由田公也。天子以其仁爱,使治镇州。且田公出于魏,抚师七年,一旦镇州不道,敢兹残害,以魏无人也。若父兄子弟受田公恩者,其何以报?”众皆大哭,愿效用焉。
后唐柏乡之役,两军既成列,庄宗以梁军甚盛,虑师人之怯,欲激壮之,手持白金巨钟,赐李嗣源酒,谓之曰:“卿见南军白马、赤马都否?观之令人胆破。”嗣源曰:“彼虚有其表耳,翌日当归吾厩中。”庄宗抚髀大笑曰:“卿已气吞之矣。”嗣源引钟尽,即属挥弦,跃马挺身,与其部下百人直犯白马、赤马都,奋挝舞槊,生挟二骑校而远,飞矢丽其甲如猬毛焉。由是三军增气,自辰及未,骑军百战,嗣源往来冲击,执讯获丑,不可胜计。是日,梁军大败。
威棱复众前汉郅都为雁门太守,贼兵素闻郅都守节,举边为引军去,竟都死不近雁门。
贼兵至于偶人象都(以木为人,象都之形也),令骑驰射,莫能中,其见惮如此。
魏司马懿讨公孙渊,渊保襄平,懿进军围之。会霖潦大水,平地数尺,三军恐,欲移营。帝令军中:“敢有言徙者,斩!”都督令史张静犯令,斩之,军中乃定。既破城,兵士寒冻,乞襦。或曰:“幸多故襦,可赐之。”帝曰:“襦者,官物,人臣无私施。”不与。
唐范希朝为振武节度,界上有党项,室常交居。蕃落之俗,有长帅至,必效奇骑名马。虽廉者,犹曰当从俗,以致其欢。希朝一无所受。积十四年,皆保塞,不敢横暴。蕃虽狗窃鼠偷,必杀无赦。
朔方总管张仁愿筑三受降城,表留年满镇兵以助其功。时咸阳兵二百余人逃归,仁愿尽擒之,斩于城下,军中股栗,役者无不尽力,六旬而三城俱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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